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待景晁奔去“英雄救美”以後不久，一名翠綠色衣衫的丫鬟邁開腳步走向大樹下的道士。

“溫大人。”

正笑瞇瞇捋胡子的“道士”手僵了一下，隨即擡起頭，盡量不動聲色地看著眼前貌美如花的小丫鬟。

“這位小姑娘，你要找貧道算卦嗎？”剛才是他聽錯了吧？

看他煞有介事地擺開了一堆算卦用具在桌上，楚楚好奇地眨了眨眼。

“原來溫大人真的會算卦的嗎？”

白胡子道士，或者該說是溫羽的人瞇起眼，擡起頭看了看站在桌子前一臉純真的少女。他記得這張臉，是白玉潔的貼身丫鬟，真實身份其實也是國公府小姐，上次在榮恩侯府被她認出來的時候他還以為只是巧合，但現在看她這副表情，顯然是十分篤定他的身份的。

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？

“你是怎麽認出我的？”他放棄裝傻，端正坐姿敲了敲桌子示意她坐下來，楚楚真的就幹脆在他對面坐下，一雙美眸專註地看著他。

“唔，直覺？”楚楚有些困擾地撅起嘴，她自己也說不上來是為什麽，反正就是認出來了……“第一次在這裏看到溫大人是在一個多月前吧，當時你給一位夫人算出她失蹤的女兒其實已經死了，而且兇手正是她的婆婆。”

溫羽沒有說話，他自然也記得那個卦。

其實他那天本來是在等一個朝中大臣的夫人，無意中遇到楚楚說的那個苦主，原本他是不打算理會的，但當時大概是看那苦主失去了女兒實在太難過了，而且總以為是自己把女兒弄丟了，沈浸在內疚之中，偏那加害者還在一旁罵罵咧咧說她沒出息，他一時氣不過，這才將真相告知。

當時那婆媳兩人當場就爭執起來，確實不少人都聞訊過來圍觀了，他也沒註意那人群裏有沒有楚楚。

“那天我出宮替郡主給恬小姐送東西……哦，現在應該叫孟少夫人了，不過大人可以放心，我沒有告訴任何人你的身份。”她似乎這才想起這事，後知後覺地補充道，“小姐說既然你這麽大費周章地改頭換面，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要做，不然堂堂內閣重臣為什麽要做這種坑蒙拐騙的生意……”

坑蒙拐騙……溫羽無奈地揚起唇，擡手制止楚楚意猶未盡的話。

“多謝楚楚姑娘，作為你替我保守秘密的報酬，我可以免費給你算一卦，你想測什麽？姻緣？”他擡手擺弄了一下桌上的紙筆。

“姻緣。”楚楚毫不猶豫地開口，隨即忽然又困擾地皺起眉，“不過好像已經沒用了，你以前說過我家郡主六情斷絕，父母緣薄，天生孤獨命。本來我是不信的，可現在好了，郡主被賜婚給了體弱多病的衛世子……”

溫羽的手停頓下來，擡起頭，似笑非笑地對上楚楚擔憂的視線。

“所以你是在擔心……衛世子活不久？”

楚楚向來沒什麽心眼，聽他這麽問就老實地點了點頭。

“放心吧，我保證他可以活很久。”溫羽幹脆連卦都不擺了，篤定地笑了起來。

“為什麽這麽說？世子的病會好起來嗎？”想到這個可能性，楚楚倒是暗自高興起來。

“算是吧。”禍害遺千年，早先他師父就算過了，他那狡猾的師弟可還有的活。

楚楚立刻松了口氣。

“太好了！我這就回去告訴郡主這個好消息！”她一邊說一邊站起來，朝坐著的溫羽低頭鞠躬，“多謝溫大人，欠你的情楚楚會一直記得的，以後不管溫大人扮成車夫還是掌櫃，我都會假裝看不見的。”

說完這話，她自己心頭也是一陣輕松，轉身邁開腳步，背後卻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。

“你等等——”扮成車夫和掌櫃那兩次她居然也認出來了？

“溫大人？”楚楚轉回頭看著他，大概是不認為他會對自己不利，她沒有掙脫他的手，只是疑惑地偏過頭。

“你……”溫羽深吸了一口氣，看著楚楚的眼神似有些不可置信，又似乎有些不甘，隱隱又有些惆悵，“你坐下來，測一卦，還是測姻緣。”

“啊？”楚楚楞楞地張了張嘴，“我沒有要測的了啊。”

“測你自己！”

“哦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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景晁頂著一張貓抓過似的臉回到安國公府沒多久，他“救美”不成反被人當成壞蛋的事很快就被沒有兄妹愛的三人知道了，三個人一起又是笑作一團，不過當景晁沒好氣地丟出一塊玉佩的時候，白玉潔就笑不出來了。

“這玉佩是那小姐留給你的？”

“我不要，她硬塞給我的。”景晁捧著一杯茶仰頭猛灌了幾口，這個動作也扯動了受傷的臉皮，他疼得齜牙咧嘴，一張俊臉也跟著扭曲，看起來實在不美，白玉潔剛嚴肅起來的心思險些又破功。

“行了，我知道了。”白玉潔不動聲色地將那玉佩收起來，“可憐，你帶三表哥下去敷一下臉吧。”

一般時候可憐都是無聲地跟在她身後，這樣的事她都是交給楚楚的，不過最近陸韋臨總找楚楚有事，她還真有點不習慣。

可憐領命，面無表情地出現在景晁跟前，景三少爺看了看她，有些不服氣地瞪了瞪眼。

“我不要這個冷冰冰的，你那個長的挺好看的丫鬟呢？”

回答他的是白玉潔毫不留情揣在屁股上的一腳。

“有得敷就不錯了，還挑三揀四！”

當事人可憐卻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，朝白玉潔點了點頭就率先走出了門，景晁自知理虧，也沒再吭聲，一手捂著臉一手捂著屁股出去了。

在他們出去沒多久，楚楚從陸府回來了。

“郡主，奴婢回來了。”她踏進來，順手指了指外面，“景三少爺怎麽了？”

“血光之災。”白玉潔忍不住嗤笑了聲，“他說遇到一個騙子，非說他有血光之災，他不信，然後他的臉就被撓破了。”

血光之災這個東西挺玄乎的，越是不信就越是可能出血。

楚楚立刻驚奇出聲。

“難道景三少爺也遇到溫大人了？”

“什麽？你說那道士是溫羽？”白玉潔立刻擰起眉，“既然是溫羽就不會有錯……也就是說，他說三表哥紅鸞星動也是真的？”

“那也不一定，郡主。”楚楚皺起眉，小臉上透出些許不滿，“溫大人好像也有算不出來的東西呢。”

“什麽東西？”

“我的姻緣啊。”楚楚很是不甘心地嘀咕道，“憑什麽呀，我的姻緣很可怕嗎？他算了什麽也不跟我說，臉色可難看了。”

雖然隔著胡子，但她就是覺得那人心情很不好。

楚楚少女很認真地煩惱著，另一邊，自認為剛被晴天霹靂了一下的溫羽也十分惆悵。

“師弟，你相信嗎？我給自己算出一個三世姻緣。”

公主府裏，體弱多病的世子房間裏，向來溫文爾雅的狀元郎正捧著一壇酒，趴在桌上醉醺醺地念叨個不停，對面滴酒不沾的“病弱”之人嫌棄地揮了揮眼前的酒氣、

“你說了第四遍了，師兄。”

“可是我……”

“怎麽，你還想修仙不成？”衛簡棠瞇起眼，著實不明白這師兄在想什麽。

“修仙倒是未必，但我一直自詡看破紅塵……”

“行了吧你，你還生無可戀呢，看破什麽紅塵了？你是過盡千帆了還是曾經位極人臣權勢滔天了？”衛簡棠毫不客氣地鄙視道，“根本就還沒經歷過紅塵的人，哪裏來的臉面要看破紅塵？”

溫羽雖然一身酒氣，但其實也根本就沒喝醉，他抱著一個酒壇坐正身子，擡起頭露出迷蒙的雙眼，嘴角略帶苦笑地看著衛簡棠。

“師弟，你這張嘴越來越不饒人了……”

“我不明白，三世姻緣不好嗎？”衛簡棠這才認真地提出疑惑，“聽起來很情深義重啊，為什麽你看起來這麽……難過？”

他一時不知用什麽詞來形容眼下的溫羽，只是直覺這位平常看起來深不可測的師兄現在心情十分不好，甚至是有些悲痛的。

“你不懂……”溫羽無力地揮了揮手，倒頭又趴回桌上。

他不知道該如何跟師弟解釋，要說那三世都是孽緣？還是說前三世的他也確實是看破紅塵的修道之人，卻一直在辜負一心只有他的她？接連三世，他總是在她死後才幡然悔悟，這一世他終於不再是那般冷心冷情之人，她卻已經舍棄了一顆愛人之心，寧願放棄她執著三世才修來的這份與他的緣也不願再愛上任何人。

難怪那丫頭明明生得如此貌美卻是姻緣斷絕的命格，她的雙眼也找不出一絲一毫的愛戀，十六七歲本是少女情懷最生動的時節，她卻甘願作為奴婢為白玉潔奉獻一輩子。

“我是不懂。”

困意漸漸湧上，溫羽努力想要打起精神，他現在不敢睡，自從那天在街上他算出了自己和楚楚的姻緣後，只要一睡覺就會夢到那些三世姻緣的過往。他知道那些是曾經折磨她最痛的記憶，如今卻全都由他自己來承擔，他無怨無悔，卻抵不住心中疼痛，而他也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麽辦才好。

衛簡棠的聲音永遠是慢條斯理的，帶著叫人忍不住信任的從容。

“人死如燈滅，既然已經是新生了，又為何要執念上輩子的事情？你只問你自己，這輩子你對那丫頭如何？在那個卦象之前，你和她都還是相逢陌路，一個前世的卦象就讓你決心要愛上她了嗎？就算是，你覺得……在人家眼裏你算哪根蔥？”

“……”

“所以，不要庸人自擾了，我的師兄，在煩惱這什麽三世姻緣之前，你先去楚楚跟前多混混臉熟怎麽樣？”

“……”

師父啊，師弟真的要修煉成妖孽了！

毒舌妖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最近看多了前世今生的文，我也忍不住狗血了一把，不過畢竟不是本文主打，所以，只是調劑一下啦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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